(2)
機車上,我奔馳,在這暮秋的馬路上,倒還沒甚麼人,萬物任飲蕭條的光,光顯得蒼白,雲在玻璃上的映影就彷彿它坐在湖畔,一切安靜忠於自己的世界,看不見對面的來時路,那則是因為一道消瘦高大的欖仁樹們,這樣的氣溫十分取悅人。電話響起來了,戴著安全帽的我,還有耳機,我實在無意去回應它,然而突如其來的震動,逐漸淹沒了這片愜意。機車在紅燈旁停下,回頭瞥見,我注意到了,那些居民?或是遊客?逕自在路上走來走去,可能是往明水鼎去的顧客吧?「這家餐廳好吃嘛?似乎平常人很多的樣子。」我說,「我倒是覺得還好。因為……」他粉色的舌頭,居住在唇的洞穴中,聲音與我見面「很多大陸觀光客也是慕名而來,常常有遊覽車停在外面。」如是說到。有的人挺著肚子,有的人則是七嘴八舌地聊。我看著未接的電話,那是K先生打來的,「他又想要怎樣,我已經答應他了。」就是瞎子也知道這抱怨缺乏正常的耐心,我的殿下,你對任何一切事物都缺乏耐心不是嗎?「為什麼我還得花我的電話費回扣?是你要找我不是嗎?」儘管這些是抱怨,終於我還是撥了回去「嗨,哈囉。你好,剛剛打給我怎麼了嗎?」「今天下午在老地方嗎?」「哈,是啊,沒錯,我大概弄一弄就會過去了吧。」「你會帶玩具嗎?」「應該不會吧,我現在人已經在外面了,東西都放在家裡。」我哂笑以對,但是聽起來只是討趣的感覺。「好吧,那就下次再看囉。」在這句話中搜尋不到任何失望,於是自然而然就寬心了起來,雖然這也不是甚麼大不了的事啦。「那就下午見囉。」「沒問題。」我反覆在心中咒罵我自己,為什麼將這麼多事情攬在身上以至於分身乏術,咎由自取的無力感像是變酸的紅酒,從我的心臟中慢慢倒出來,即便不會令人特別不適,更深層的原因也許只是你習慣了這種感覺,從慾望預支那些,你知道總有被收回來的一天,假如你不希望你所經營的虛偽大樓傾頹,你的確應當赤腳走過灼熱的沙漠,這是贖罪還是當論的工價?就這樣我離開他的床畔,划向另一個不知在何方的河流,「願今天別下雨,那將使城市無光。」,在身上流竄的緊張感,可想而知來自於那些做不完的事,我不再記得甚麼其餘的感覺,除非等我多年後在記憶中覓得,那些遊客似乎都已經進到店裡去,街道瞬時恢復冷清,招牌那幾個大字還是可以見的「清明兩致」,這書法字我覺得普通,那也只有四個字的長度,有一天也許可以跟他一起到這家餐廳吃看看吧,就在對街樓下。
在機車上爬行經過一座大橋,這兩岸僅僅幾分鐘路程,這是為居住在城市裡的偉大河流的分支所隔開,在那兒靜靜地盤踞在那邊的水色足跡,掠過頭去眺望她,看不見在地上居住的人們,只有他們的高樓與就算百年後曠野無人依舊見證他們的大河,我心明白這是一個熱鬧的城市,但是別人告訴你,或是從紙醉金迷的霓色中這麼說服自己,除此之外,行走在他們眼中的孤獨告訴你的那將是日復一日。風被劈開,冽行的橋將我拱至它的中間,也許是時常看慣了那一片荒蕪的星空,對人間的夜晚才懷抱無限眷戀,擢指眼前的五色光且捧在手中,感染光氳溫暖流遍全身,殊能知永恆漂流的星毫無溫暖,殞落的光輝才是你所追逐。假申言者們的城市,比起你們所將受的死,娥摩拉所受的還比較容易。下了橋之後,感覺回到了地面,那個凡間,隨著日漸當中,汽車還有機車,路上的行人就按照它們習慣的方式出現在這裡,等待著著紅綠燈,直直地穿過城市往它的南方,在這條路的盡頭,我回到了研究室。
要進門以先,必須穿越圍牆,時常自忖的習慣從煙灰餘燼中再度找到燃燒的材料,這枯枝敗葉或稱之為無聊、煩悶的內在情緒,我為何愛你?雖難入目,在不遠處的牆上,仍卻瞥見那枝椏,幽人的薔薇沒有花朵,只剩下髒汙而深沉綠色的葉片,以及乾枯手指,像老人那樣。就穿過那幾乎消失在蔭蓋下的牆桓,假如沒有仔細發現,很難發現沉默的石門,它不向你招手,不發出聲音,不在乎你是來與否,它幾乎撇過臉去,似乎看不見你,但卻更像是不願見你,白色但是幽暗的石礎工整地向上疊,日光無暇卻映出了它深刻而不被眷顧的痕跡,就像是在老人臉孔上的皺紋,它老了,只當在自己的世界中,我發現藤蔓是真正的寄生那樣攀在它身上,緊緊地抱住它,要把這堵牆揉碎那樣,同時企圖將根深插入它的心臟,因為那血液那乾枯垂死的身軀才能免於毀滅,才能再度開出可以成為美女耳際上那朵可以代稱愛情的花朵,但是你不知道,你不明白為什麼你無法接近它的心,也許你曾懷疑是否因為臂膀緊抱而傷害了誰,其實它的心就是死灰凝結成的白磚,再也沒有熱烈的血液流動,或是人從它那裡經過聽到它,若它死了一般,我穿過一個拱形的洞。在那瞬間想像的一切,在快速的步伐下化成一瞥,再度隱身於灰燼。
我隨著電梯上樓,進了研究室回到我的坐位,我坐著習慣地打開破爛的電腦,老實說我並不是特別想待在這裡,枯燥的實驗使人感到厭倦,而要求的固定進度則是另一個讓人想逃離這裡的理由,而早已慣常說服自己的藉口就是:今天饒了我,讓我明天開始吧。而通常我自己都會答應這樣可笑又墮落的理由,而准許讓我的身體片刻自由,而靈魂呢?或是你想要稱之為心的東西,我想,大概有吧,或多或少。定量PCR的實驗,看了看三次重複的data,結果呢?糟糕透了,哈,這反而好像比較像是預期的結果。三重複的melting curve大概只有幾組寥寥可數是幾乎重合的,其於的組別除了怪異的曲線外就是沒有再現性的無意義的線條。這些情事使我心厭倦,令人昏昏欲睡,幾乎只期待和他再次見面,無法抑止從心流出來的血液與熱烈,那味道足以使春日的百合不再有香氣。
鋼琴的聲音通過耳膜,像雨滴一般落在心中,延著C大調的廢墟邊緣,發出光暈,幽暗,而迷失於小提琴上,快速的光暈在天上被寫盡同時也消散殆盡,匯聚成雲彩並且在下一個轉調中,斂滿飄忽的黑色,輕輕沫了詩潤的閃電,充滿疑惑的語法,在古典的境地中,總是圓滿地被那些充滿生命力的雨所重複回答,但願我的手指和我的心般同光輝,在水珠中快速移動,將蔚藍的心剝成無數敏感綢絲。「嘿,你好。」拔下耳機「你這麼早到啊。」「就只是提早了一點。」「吃過了嗎?」「現在都下午幾點了。」「那你下午不用去實驗室喔。還是你跟我一樣閒。」「該做的都做差不多了吧。」「好啊,那你覺得哪裡好呢?」右手邊的林葉在晃動,翼區黑色,腹絨呈現純白的鳥,比翼同肩地飛過,黑色與白色,形成極度強烈的對比,尾羽修長等身,綿延著黑色區塊,筆直地像是隨時都被風梳理過,飛翔時互相穿越,快速地像是兩色塊互相侵入、交織,同時被風打散,匯成圓滑的曲線,優美瞬間融解,流到眼睛可以追逐的邊緣,在那個冰冷的窗外,分不清午後還是清晨的陽光中,細葉欖仁的中間,你出現在那裏嘛,把這些類似風景焚盡後的餘燼煙味,就算只有一點點,只要一點點相同,一點點,那臉就在這些混雜大量臭味的氛圍中浮出,「你在看甚麼?還好嗎?」「還好,這種鳥我曾經在圖鑒裡看過。」「是嘛,那你有想到要去哪裡嗎?」「哪裡比較沒人呢?」「我也不知道。」「那我們先隨便逛逛好了。」我指向前方,沿著湖邊的小徑在餘暉中緩緩移動,影子在前方越拖越遠走進樹林裡,路並不甚平坦,也許是周旁路樹的根嵌入了地板,或是地震使大理石與水泥磚龜裂不已,我跟在他後方,「要坐一下嗎?」他意示著前方粗鐵絲捏合的雙人座椅,我搖了搖頭,「還是走走吧。」我這麼說著,我保持著微笑,這是一種禮貌,不過當他說甚麼的時候,我大概也都沒聽清楚,沒甚麼印象,大抵是一些固定的問題,莫如多久一次,實驗進展如何,感情生活如何如何的,相對於此,我倒是比較想知道他的身體有沒有異於常人的地方,這些事總讓我充滿期待,並且給我勇氣,不如說慾望,焚那氤氳的臭味,嚴肅的樹枝伏在稀疏葉下,像是盤蜷的蛇睜開眼般,從陰冷窩中被喚醒,一定是感覺到夜晚將至的原故。
在哪邊繞了幾圈,天色更加昏暗,在傍晚,路燈一一活了過來,穿透樹間如同星光,絡繹不絕的人們有的攜伴,有的騎車。「還是在野外呢?」他說著,兩條淡淡的眉毛在眉間皺了起來,將手插入口袋雙臂偎緊那樣,於我,倒不感覺得太冷。「好啊。只要不被人發現就好,我沒甚麼意見。」我想她應該沒注意我的臉,轉過去隱藏在側邊而避開了視線,「我想想,那邊好嗎?」手指向不遠處的建築物那邊,他意示點頭,那影子好像才是建築物的生命所在,幽伏在前面的草地,兩棟建築物之間的廊柱黑壓壓地像是古代城堡的裝置,連接著圓形小劇場與大椰子樹高的方樓,方樓下就是容人走動的長廊,陽光逐漸在黑夜中迷路,最終走到看不見的地方,那廊的地板,磨石子的那種,折燁蒼白,使人有些害怕,我倆走過湖畔的紅色磚道,避開人往稀疏,旁邊夾著三人高的圓形松柏,就著麼排著把路旁都占據了,在也想像不到那樹的一切,綠色隨著陽光一同埋葬在天邊,從兩樹中穿越過去,回頭看著,有時候人也在那邊走動經過,或是腳踏車念著自己乾燥的喉嚨,光蘊微明,點點綴綴從枝葉間躍出,踏著草皮,我們很快的就到了廊柱與圓形小劇場的邊緣,將兩個人用力地塞進那縫隙,遠遠的看到人行道上的人車閃躍,慶幸蒼鬱的松柏將我們遮住,生命的影子將我們吞下,延伸,直到世界的另外一端。
笑靨靨地,他突然抱住了我,他身上也有一種好聞的味道,至今我仍然無法明白那是甚麼,除此之外一切都毫無印象,身體即便隔著衣襟還是能感覺到他柔軟的肌膚,年輕充滿激情與喜悅,靠近稚嫩的肩頸,在暗色中散發出微熱,於是嗅了嗅那裏,逡巡著並且在那邊留下吻痕,呢喃著性慾的聲音。「嗯。」「你得小聲一點。」我湊過她的耳這樣講,「呵呵。」他再度將頭轉將過去,我們又依偎在一起,待在對方的肩膀。他充滿著女性的美感,無論是腰還是聲音,水般絹長的優雅在周身如同漩渦般包圍著他,「我可以…..」他說著手在我的身上流走,電流也跟著在體表的細毛上飛馳,撫摸柔和讓我想起了母親,即便記憶中沒有這樣的光景,但是我想這應該就是母親的觸感吧。樹林外,貼緊著馬路,我聽到了車聲的放肆奔騰,準備回家享用大餐吧,或是臥倒在情人的眼裡。褪下襯衫,眼前清瘦的胴體在幽暗的林裡形成強烈的對比,腹部的溝痕沉著我純粹的慾求,那陰冷的虺虵在那兒爬行,「咚、咚」鐘聲響起,一下又一下連接著,逐步將鱗片隨節奏剝下,透著氤懷著氳的皮膚將你產下;眼前清瘦的胸膛與我的臉頰泛成一片,嚙咬比薄更薄的皮膚,透露著血的訊息,嚙咬你發春的聲音,將熟的果實,掛在風中搖曳欲墜。
將兩人的褲子褪下,彷彿只是將漆在雙腿上的黑夜驅走,他深蹲著,仰望我的瞳孔,從他的瞳孔裡我略略得知那激情不止的面容,蛇的面容與舌頭,他哂笑,他做夢,他淫蕩,他可惡,因著我忌妒他的性感。他平視著我的陽具,向後退翻開了它,他將鼻子靠著吸探,任何一私沉濕的氣息都翩入且在他的鼻息中充盈,沾黏神經末梢,傳達至那一個性慾崇拜宗教的殿堂,「我,喜歡你的味道。」我沉默不語「你一定今天還沒有洗澡吧。」我微笑,他的舌頭使我的性慾持續的燃燒,濕黏的口腔內,我用陽具感覺到那光明倩影,以及隨落在身後巨靈影子;我用陽具思考著,在性慾的燃燒中看到了沒有泡影的快樂,沒有時間,沒有陰暗,性慾的靈魂就這樣結合在一起,張開腿深蹲著,在他雪白大腿的中間,狂熱的勃起,他崇拜著的偶像,在舌間被他誠心地取悅,暴露的羞恥感在這樣的宗教氛圍中消散如同水月一般,那來回反覆、持續的吮著,避開了牙齒,變幻著舌的熱舞,這讓我想起了震教徒之環,舞蹈,宗教與音樂,在瞬間重現至高的狂潮。突然他的表情有點驚訝,看著我,探索了深處的喉嚨,因此略泛淚光的他,閉緊雙唇,仰望我,只是對他冷笑,撫著他的頭髮,他的喉結上下地移動,把我對他的貢獻所報償的性慾與腥臭味,在最幽暗深處與他的肉體結合,對我來說,那些複雜憂鬱的時光?我想不起來,一個也想不起來。